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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宿集群村,仅仅是把民宿凑一起?

蒋瞰 乡见合作社
2024-08-29

如果把民宿集群这个概念放回2012年,是不是有点牛逼?

从杭州返回老家安吉的设计师陈谷就是这么想的,只不过一开始没想的那么宏大,他只想在田间造一栋自己的设计工作室,旁边两栋用来招待朋友。毕竟,“返乡”不是苦哈哈的事,也不是隐居出家。相反,在乡村,人和人的距离更近。

因机缘巧合,陈谷想象中的小聚落成了如今更大的“小瘾半日村”——位于安吉灵峰景区横山坞村,2017年开村,161亩土地上共有35个业态,以民宿为主,辅以中餐厅、深夜餐厅、布鞋店、陶吧等。至今为止,除一家民宿因个人原因转让外,其他都很稳定,主人们就是村民,过着自己的生活。

小瘾半日村现有业态

站在2022年再来看民宿集群,似乎不是什么陌生的名词,我们在之前的推文中也讨论过,宿集,就是把民宿凑在一起吗?

社区营造者吴锐认为,社区招商,本质上是一个匹配的过程,不是坐当二房东(回顾:一个由朋克养生大楼开始的老社区更新);大乐之野创始人吉晓祥认为,宿集不是甲乙方关系,而是靠温度维系的商业模式(回顾:大乐之野创始人吉晓祥这些年的得与失)陈谷看来,民宿集群的精髓是不同类型的业态一起玩。如果做朋友尚有门槛,不妨碍大家在一个半封闭空间里互为邻里。

因此,陈谷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在业主和业态的筛选上。

陈谷在村里对图纸

张珉尔很精致,喜欢日式的东西,做得一手好菜,陈谷就和她商量,你能住在这里吗?你能自己做饭给客人吃吗?你可以是让人冲着来的那个民宿主吗?于是就有了现在的“果酱”,7间房,留一间自住,不招管家或职业经理人。忙的时候,请两位表妹搭把手。从家庭主妇到民宿经营者,对珉尔来说,只不过是吃她饭菜的人变多了。果酱自然也是拿手的,桑葚酱、蓝莓酱,尤其是花生酱,带着花生颗粒的口感。

“果酱”家盛大的黄木香

“朝花夕舍”主人吴姐是陈谷朋友的朋友,她喜欢陈谷在报福镇深溪村的无名小屋,想和“偶像”一起做事,苦于自觉没有特长,直到被陈谷“逼问”才提到喜欢美食,因为一家人都烧得一手好菜。于是,“朝花夕舍”就定位为本地美食为主的民宿,是小瘾半日村开村第一家。刚开生意就爆好,江苏人开车来回就为了吃顿饭。吴姐也慢慢发挥了自己的园艺才能,将民宿打造成一个花园。

朝花夕舍的庭院

言叶之庭走的是ins风,很能为小瘾半日村带流量。在升级的时候,陈谷觉得既然主人小朱那么喜欢小孩,不如深化一下“亲子”这个概念,民宿内设了儿童乐园和绘画区,陈谷的设想是,接下来将其打造成全村亲子托管中心。

言叶之庭

在陈谷看来,无论哪个年代的民宿,卖的都是主人和本地文化,他要求每一个想来这里的人至少有一技之长,展示绝活,为民宿赋予主题,一方面能留住客人,一方面避免了同质化经营。

但有一种人,陈谷是拒绝的。

“这里环境好,租金低,还有没有空房子让我住?”陈谷说,头两年,有这样需求的人比想来这里经营的人多得多,还有想租个房间长住的。他的回应永远只有一条:我需要所有业态都对外经营,而不是关起门来玩自己的。

“果酱”旁边有一栋老房子,和已经注入各式各样业态的村子看似很不搭。其实,这是陈谷以前的工作室,2021年7月以前,他住着全村最老最旧的房子,一住就是6年。

2015年,和政府签框架协议开始整村改造后,陈谷要了村里这个房子作为工作室,想着过渡一下后马上搬进选好的点位。没想到,活儿一直不断。

招完商后,他得帮业主们选点位。

外围紧凑的地方压小品,餐厅、布鞋店、陶吧、深夜食堂等;湖区是村中心,最热闹的地方是村里的图书馆、咖啡厅和社交中心;体量较大的民宿规划在后山,符合度假的诉求。


“小而美”咖啡馆

半日村是个有着缓慢起伏山地的幽静村庄,阳光照在路边的香樟树上,洒下斑驳点影。依势布局,才有了一步一惊喜。在“言叶之庭”的白墙旁打卡,“柿木下”做个陶艺,到果酱家“小而美”咖啡馆要杯咖啡,沿着山坡向上缓行,到“半日闲·朴宿”的大草坪上小坐,拐角处,“无有居”主人黄老师正在打太极,向他请教关于气息流动的奥妙,住的地方叫揽川山居,几乎是陷在山林中的,褪去了人声。

选好点位还不够,大多是外行的业主要求陈谷给他们做设计。

陈谷曾经获得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文化遗产保护奖、亚太最佳地域文化大奖,又是半日村的总设计师、村长,业主们觉得没有人比他更懂村子。

所以就有了“果酱”的日式田园风,“半日闲·朴宿”则打通了原来独立的民居,整出一大块草坪,“朝花夕舍”拆掉了围墙,只用茶园和篱笆做隔断,“嘉草·小院”的特色是安吉白茶,建筑和室内设计便围绕白茶,做成新江南风格……35个业态,不是陈谷的设计只有5个。

陈谷也在半日村里做了一间自己的样板房——帘青,一家混搭了东南亚和安吉本地风格的度假酒店。陈谷用灵峰山上的棕榈做顶棚,勾起的儿时回忆,尽是多雨潮湿江南的滴滴答答;同时也在救树。棕榈这种植物,到时间不帮它剥开叶子的话,树会像被掐了脖子窒息而死。

作为美院的老师,陈谷索性把学生放村里上实践课。如何改老房子,如何社区营造。

帘青

直到去年中,陈谷才有空打点自己的工作室,今年搬了进去。一栋拥有无数个窗子,从窗外就能望见山林竹子的小楼。

窗外即景,是陈谷当年返乡的理由。他不想再窝在城市的格子间里画图了。

今年终于搬进了自己的工作室

“这里这些水泥是怎么回事?”

“今年清明小长假这样的局势要不要做活动?”

陈谷带着我转悠在村里时,要么是在微信语音,把路边看到的状况第一时间和当事人沟通,要么是突然想到点什么,先语音发到半日村的群里。

这世上本没有“做一个村子出来”。

整村改造不是把业态招进去,拍几组洋气的照片发小红书就完工了。比前期更重要的是后续的运维。

村子改造前、改造中和改造后俯瞰图

半日村的运营方也是陈谷。

他要求民宿之间先结对子,经营服务理念品质差不多的要互相推荐;有大团队来需要包村的时候,交给运营公司统一来安排,谁也不要争;邻里出现问题时,运营公司来协调;村民定期开会,一起商量营销活动。去年底,从天幕、摊位、到后山后备箱市集,整村市集引来了30多万线上观看。

从某种程度上看,陈谷的做法是反商业的,亲力亲为,难以复制。但是,不管的那么细,村落就不会做到今天这样。这也是很多中国特色小镇失败的原因。

去年(2021年)底小瘾半日村市集

“小瘾半日村”有两层含义。“瘾”指的是“小住成瘾”;“半日村”和画家吴昌硕有关。他生活的小村庄安吉鄣吴,山高竹密,一天里只有半日可见太阳,就有了“半日村”的来由。而陈谷又恰好是吴昌硕纪念馆艺术总监。

但因为新的商标法,“瘾”字因为病字框而不能被注册,今年5月即将开村的长兴项目只好去掉偏旁,叫“小隐·绿野仙踪”。

绿野仙踪是之前闲置度假村的名字,陈谷没有改它。除了有一部分小瘾半日村老业主跟着去,其他的依然由陈谷亲自招商。

回过头看小瘾半日村的主人们,有个共同点,他们不是专业从事服务业的,所谓的品牌也没有连锁,几年下来在小瘾半日村做出名了,也懒得去开疆扩土。

“可能因为都是我招的商,所以大家心性相同。”陈谷说。

陈谷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品控,他尽力做到“和而不同”。这种人对人、点对点的招商虽然笨拙,但很安全。

确定了基础业态后,小隐·绿野仙踪增加了温泉、瑜伽、萌宠乐园等配套。因为水质好,村里多了一个共享生态泳池。除此之外,它还是一个用太阳能烟囱、光伏太阳能发电储电的低碳民宿集群。

长兴小隐·绿野仙踪

反过来再看小瘾半日村,距离正式开村已经5年,不少村民来找陈谷:“村长,开春了,你帮我看看,我想重新升华一下。”陈谷也觉得,村子里大部分是网红店,到过峰值后马上就要掉下去了,需要改变和创新。

英国管理薛家查尔斯·汉迪《第二曲线》提到企业发展历程的S曲线,一开始的投入阶段,尝试与试验时期,投入会大于产出。等到产出提升,成果开始显现,成长曲线开始上扬,最后曲线会触及顶峰,开始下滑。所以,在第一条曲线尚未触顶之前,企业就要展开第二曲线,不为第一曲线的成功蒙蔽,先见市场的新机会,不被他人抢占先机。

考虑到村里停车位紧张,今年,小瘾半日村的主入口将再向外延伸两公里,扩大村落;户外亲子中心正式建立,让来度假的小朋友可以玩在一起,并解放家长;中餐基础上陆续叠加了深夜食堂日料店、巧克力和咖啡馆后,陈谷先在自己的帘青尝试增加西餐,丰富度假体验。而在全球都在裁员的大环境下,陈谷一直想招两个讲解员,或许看到此文的你可以马上行动起来。

陈谷和学生在小瘾半日村二期工地上

蒋瞰:前一天写策划案,第二天就通过了,最后做成了你想象中的民宿集群村,和你是安吉本地人有关吗?

陈谷:关系不大。如果你能从村子本身的生态出发,而不是地产商做配套的逻辑,多半也能做好。

当然,我的策划案没有经过那么多流程和论证,打动了领导,也是得益于安吉的大环境。文旅住宿行业里,安吉一直是一张名片,从农家乐到现在的乡村振兴,有着宽容的大环境,人民思路也相对超前。也因为安吉很晚才通高速和高铁,自然保护得好,才有了人们愿意住下来的意愿。

蒋瞰:从前期规划,到招商,再到设计、运营,你觉得最难的部分在哪里?

陈谷:最大的纠结是如何在尊重自然的基础上做整村建设。我看到现场有棵树,就纠结了,最后向自然妥协,把建筑挪回。我喜欢赖特说的,建筑要像树上开了花。

蒋瞰:其实你是在做个共同富裕的事情?

陈谷:应该算是吧。县旅游总公司、当地政府和我三方共同签署协议,旅游公司拥有土地、建筑的产权,政府负责搬迁和安置原住民,我负责民宿区域内的基础设施,路面交通、景观设计及房屋装修等。

特别好的一点是,政府对原来的村民进行安置,在村里为每户提供了300平方米的别墅以及资金补偿。村里居民可以来优先租房进行经营。果酱珉尔家本来就住在她现在的位置,朝花夕舍吴姐也是景区内的村民,对她们来说没有“背井离乡出来做生意”的感觉。

蒋瞰:除了扩村,还要做什么?

陈谷:都在说未来社区的概念。其实,乡村的产业和文化最难做,我们就在做着两件事。产业做成了,乡村就做起来了;文化的挖掘更难一点,江浙农村太富裕了,老百姓都不愿意来打工。下一步我希望请有意思的村民来我们村做传统地域文化的老师,用棕榈叶做蚂蚱,用竹子做发簪,哪怕是做家常菜做得很好的阿姨,都可以来,把本地文化做深。

运营一个村落,永远没有结束的那天

撰文:蒋瞰

图片:由受访者提供

视觉:明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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